第七十章 丧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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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刘琨算是王导的故人吗?应该不算,但他还是有些伤感。

  当年与祖邀齐名,闯下了闻鸡起舞的偌大名声。

  后于乱世浮沉,得刺并州,与匈奴战经年,终不能支。

  真说起来,他们也算是故东海王越一系的同僚。只不过时至今日,昔年济济一堂的幕僚已然不剩几个人了·

  说来奇怪,这会王导追忆的全是当年司马越出任司空时府中的旧人,而不是辅佐司马睿成就大业的江东百六。

  军司曹馥、长史王澄、左司马刘洽、从事中郎王承、军谘祭酒戴渊、华谭、

  督护糜晃·—·

  昔日旧人今安在?

  司马越担任太傅后再度开府,英才更胜往昔,而他却不在了。

  犹记得那个若隐若现的家将。

  他的心思是真的深重,早早便调教少年,而那一批人里涌现出了而今赫赫有名的当世大将,为他征战四方,扫平不从。

  懊悔吗?其实没多少。

  王导那时只是想随手捏死一个裴盾的马前卒罢了。捏不死也就收手,不屑于来第二下。

  痛恨吗?也谈不上。

  王导对他的功业还是很欣赏的,只不过道不同不相为谋,如此而已。

  「逝者如斯夫,不舍昼夜。」王导释然地笑了笑:「三十年啊,这么快就过去了。」

  「茂弘。」老妻曹淑担忧地看了他一眼。

  王导紧握住她的手,如同三十年前某个静谧的黄昏,夫妻二人于竹林边漫步。

  新月如钩,晚风清凉。

  人还是旧人,心境却已不一样。

  「好好活着。」王导迈着从容的步伐,仿佛在交代什么寻常事情一样,淡然道。

  曹淑泣不成声。

  「不要难过,亦不要寻仇。」王导说道:「三十年前我还不懂太多,彼时便不如邵太白。三十年后的今天一—」

  王导嘿然一笑,道:「他做得不错。我终究只能缝缝补补,而他却能开一朝之基,高下分矣。这个天下,他的想法比我多,看得比我远,输了正常。」

  曹淑紧紧挽住王导的胳膊。

  王导拍了拍妻子的手,以示安慰。

  「世儒去了,他比我决绝。做人有始有终,甚好。」王导叹息道:「若有王氏子弟寻上门来,勿要相见。我以前觉得夷甫多大言,又过于偏向平子、处仲,

  心中微有不忿。事到如今,却还要他来伸出援手。世事难测,诚如是也。」

  「罢了!罢了!」王导长叹两声,道:「有人谓我管夷吾,有人笑我无政,

  对错得失,都不重要了。」

  「阿龙———」曹淑擦了下眼角,道:「回去吧。」

  「好,回去,回去。」王导就像一个卸下了千钧重担的宦海老吏,一身轻松,挽着妻子,徐徐而归。

  这一辈子,意气飞扬过,懊悔不选过,壮怀激烈过,又装疯卖傻过,最终一切归于平静。

  或许,这就是人生吧。

  ******

  八月十四,厌疾之日。

  山玮不知道自己为何又来到了丹阳郡城。

  或许这里已经成了他心中的某种符号了吧。

  堂堂外戚,却不入中枢任事,只抱着丹阳尹之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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