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奏闻的是孽子杀死了祖母,这个案子则是这学子死了。学子回家要买衣饰,索钱未果,跳河自杀了。“咱们读书的时候,沙为纸、木为笔、天光为照,上衣下裤短打打扮,一门心思都在这学业上,生怕学业不精,被先生责罚,不敢露出一点不恭敬的神色,被先生训斥,回到家中,父母必然一顿棍棒。”李乐看完了卷宗,根本无法理解,现在这学子都是怎么了。青浦县县学生要买的衣饰叫玉禁步,是矫正步伐形态的饰物,把不同形状的玉佩、珠饰用彩线穿起来,将其固定在腰间,迈步时候,这些饰品,不能碰撞发出声音,才算是仪态文雅。这东西也就是大典礼才会用到,比如郊祀、祭天,后来,皇帝连大典礼,都不带这些玩意儿了,真的太繁琐、太麻烦了。皇帝带的玉禁步,光是玉佩就有49个,走路不发出声音不难,可这郊祀有风,无论如何都会响,烦不胜烦。但松江府竟奢之风非常的盛行,这名县学生要买的玉禁步,有六个玉佩,要价四银,而他要买的原因也简单,同学都有。“发簪、束腰、袖扣、笔墨纸砚、书、镇纸、玩物、把件、扇、衣衫乃至笔架,都要攀比,如此攀比,学子如何修身养性?”王谦让人拿来一个盘子,盘子上堆满了各种零碎,是他从青浦县、上海县、奉贤县、金山县、华亭县等县县学,搜集来的攀比之物。“这是什么玩意儿?”李乐从里面挑出一件看起来格外精致的挂饰,眉头紧蹙的问道:“香囊吊坠?”“赤铜鎏金錾刻镂空香囊吊坠,挂在笔架上的,一个三两银子,在松江府能买十石舶来米,1500斤米。”王谦嘴角抽动了下说道:“我读书的时候,最贵的玩意儿是我爹的戒尺!我儿子也是,他最贵的玩意儿也是戒尺。”1500斤米可以让一个成丁吃八个月甚至一年了,就买这么个东西,挂在笔架上,王谦作为京师第二纨绔,也无法认同。王谦读书时候,王崇古还不是次辅,可王崇古的孙子王之采读书时候,王崇古已经是次辅了,可王之采读书最贵的还是戒尺,其余的都是寻常之物。镂空香囊吊坠,这玩意儿,王谦都没用过,在他看来,有点太邪门了。“大抵也许是疯了吧。”李乐看着这个香囊吊坠,呆滞了许久,做出了和姚光启一样的评判。他作为松江巡抚,完全无法理解这些东西,居然出现在了学子的书桌上,学子在县学、府学不应该读书为重吗?“不能这样下去了,如果这种奢靡之风,从松江府传遍了大江南北,你我二人,罪责难逃,陛下不把我们砍了,我们也得自己找棵树吊死。”李乐坐直了身子说道:“这样,王知府,你和提学,一起找松江远洋商行孙弘毅,松江府学堂,统一采买笔墨纸砚衣物等,折算成银算到束脩之中。”“攀比之风,绝不可在学堂里如此肆意蔓延。”竟奢之风,衙门真的管不太住,把竟奢之风拦在校门之外,还能做到,无论如何学堂是修身养性读书明理之处。如此竟奢下去,会培养出什么样的学子?而且这些学子正年少,正是天老二地老三我老大,谁都不服谁的年纪,无论如何不能被这些奢靡之物,迷失了心智,否则丁亥学制还没做完,就要失败了。王谦立刻说道:“我打算和提学好生沟通,制定一份校规校范,虽然严格了点,但也没什么好的办法了。”矫枉必过正,既然要矫枉,就不能只在这些零碎上下功夫,还要在日常行为规范上做文章,无论如何,丁亥学制的新学堂,是培养人才,而不是斗富之地。“好,你去做,我来拟奏,奏闻圣上,也省的京师那群言官胡说八道。”李乐立刻答应了下来,并且奏闻朝廷,统一采买,很容易出现些贪腐,容易被言官抓住把柄,但已经到了不得不做的地步。两害取其轻,虽然这校规校范、统一采买上学所需之物,有些弊端,但是,继续让学堂这么竟奢下去,丁亥学制为国之根本大策、长策,如果被破坏,恐怕他们二人,项上人头不保。“把这些零碎,也一起呈送圣上,由陛下定夺。”王谦补充了自己的看法。八月十七日,是朱翊钧的万寿圣节,皇帝下了旨,天变之下,圣上无心庆贺,各地上贺表便是,无需贺礼,除休沐三日外,各地不必庆贺。万寿圣节多放三天假,除此之外,并无再多庆祝活动,皇帝的理由十分充分,天变是实打实悬在大明头顶上的一把剑,不得不慎重,骄奢淫逸,恐怕招惹天怒。“这王谦制定的校规校范有些太严格了,坐立起卧入厕、衣食住行,全都要严加规定,如此严苛,恐怕扼杀学生天性。”朱翊钧对王谦搞出的校规校范不是很赞同,因为太严格,比如这入厕不得喧哗、不得打闹、不得过久、还要雁行。雁行就是排成一排去上厕所,人是个活物,王谦这种搞法,有些过分了。朱翊钧没有立刻朱批,看着冯保问道:“和奏疏一起送来的零碎呢?”冯保拍了拍手,两个小黄门抬上来方桌,一个书生打扮的小黄门走进了御书房。冯保为了便于陛下理解这些零碎的用途,还专门找了个小黄门把送来的行头扮上,便于陛下理解。书生打扮的小黄门,光鲜亮丽,坐在书桌前,一把折扇放在一边,折扇的流苏垂在桌面之下,香囊吊坠里还点着熏香,看起来颇有富贵相。“这都些什么玩意儿?置办这么一身行头,得多少钱?”朱翊钧有些呆滞的问道,光看奏疏上的内容,还不觉得什么,这亲眼目睹,这身打扮,朱翊钧有些理解王谦为何下这般狠心了。“按照松江府行价,这么一身,得七十多银。”冯保低声说道。“多少?!”朱翊钧声音都抬高了三分!冯保赶忙俯首说道:“七十多银,这还是中等打扮,贵的还有一百多银的。”“七十银,240石粮,三万五千七百斤米,换这么一身行头?疯了吗?”朱翊钧左转三圈,右转三圈,看了半天,作为大明最富有的人,他不理解这些零碎,凭什么值3.57万斤米!“这身行头,对读书有用吗?”朱翊钧询问小黄门的感觉。小黄门总觉得哪里都不得劲儿,摇头说道:“回陛下,这么一打扮,连字都不会写了,这扮相,这是读书,还是戏班子唱大戏?这每天这么折腾一遍,怕是能读几章书,写十篇大字了。”小黄门觉得这么打扮,根本就是浪费时间,香囊吊坠?光是盘香的功夫,都够写一篇大字了。小黄门读书读不好,会死人的。“得了,让王谦弄吧,是朕不了解情况了。”朱翊钧回到了御案前,立刻朱批了奏疏。
第九百九十二章 是朕浅薄了(第3/3页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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